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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轉角屏住呼吸的金髮少年緊張地左顧右盼。
「……真的沒關係嗎?」
「噓。艾依慢吞吞的話才會被前輩們發現啦。」
顯然有把握得多的黑髮少年下意識地推推眼鏡,俯在對方耳邊悄聲說話。「是艾依你說自己覺得肚子餓的不是嗎?既然是這樣的話就不要扭扭捏捏的。」
瞅見艾依查庫那仍是一副怯生生模樣的艾伯李斯特瞇細眼睛,堅定地握住前者的手。
「——咦?」
「聽好指示跟著我走。巡夜的前輩們都是厲害傢伙,被逮到在宵禁時間到處亂跑一定要挨罰;你不想整個星期都沒晚餐吃吧?」
金髮少年驚慌失措地脹紅了臉點頭如搗蒜,反手也緊緊扣住對方白淨的漂亮手掌。
「……差不多是交班時間了,走吧。」
通往食堂的幾條走道靜悄悄地不聞半個人影。或許可以順利來回不被發現也說不定,艾伯李斯特還正盤算的時候卻瞥見自食堂大門縫隙底下透出的昏薄光亮。
是誰也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裡亂晃?好奇心勝過少年的理智判斷,他示意身後亦步亦趨的艾依查庫噤聲緩步,躡手躡腳地接近門邊,透過細缝努力想看清食堂內正輕聲說話的人們。
『也來一點嗎?』弗雷特里西遞出手中鋼杯,和平日朝氣蓬勃的愉快嗓音相較聽來低沉了些,像是飄浮在油燈映亮的夜晚空氣中、悠悠忽忽地迴盪潛移。
『嗯。』
伯恩哈德不置可否地接過鋼杯,本該冰涼的光滑表面讓熱燙牛奶煨得溫暖,透過尚未脫下的皮手套柔和地傳遞至裡。弗雷特里西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從懷中掏出錫製酒瓶搖了搖、嘩啦嘩啦地大約還有一半左右。
『順便囉。』說著作勢就要旋開瓶口。
急忙用空出的手蓋住杯口,『——我不喝酒。』
青年彷彿覺得相當有趣地失笑出聲,看著對方指尖搭上自己拿住酒瓶的手阻止偷襲。
『助眠嘛。別瞞我,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唷;沒精神的話怎麼帶領隊伍呢。』
『……你的手冷。』
『欸?』弗雷特里西迅速地抽回手指,不改平日嘻笑語氣,『明明是伯恩才容易四肢冰冷得戴手套保暖吧;我可是公認的健康模範生哦,稍微喝點熱的或動一下很快就可以恢復正常囉?』
『你要保重,』他凝視著杯中因室溫以緩慢速度逐漸冷卻的熱牛奶,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對無話不談的雙生弟弟說些什麼才好。『當上隊長之後、我就不能——不能一直照看著你。』
怡然自得替自己那杯牛奶裡加入私釀威士忌的青年愉快地笑了起來,油燈在他五官鮮明的臉落下層次陰影。『你太緊張了。不想看著別人死去的想法雖然值得讚賞、卻不一定是正確的,當上中隊長之後絕對要保有這份覺悟啊;身為領頭更該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哪。當然我也會竭盡全力的啦哈哈。』
伯恩哈德皺起眉頭。『那樣的話太殘忍了。』
『噗,輕忽自己性命的傢伙才是最殘忍的。』弗雷特里西慢條斯理地啜了口奶酒,臉上泛起淺淺紅暈,『雖然我好像也沒資格說耶、妨礙自己活著的傢伙都必須殺掉的無情話。該怎麼說呢,就是那種老掛在嘴邊的大道理實際上反倒是己身弱點的感覺;至少對我來說嘛……的確是有比性命還要更加珍惜的人存在唷。如果哪天對方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拋棄甚至殺害我,除了能夠明白這畢竟是沒辦法的事情以外或許也會覺得有點高——』
『不要再說了。』
難得拔高聲線的青年猛地抬起頭來,恰巧對上那雙澄澈清明的翠綠眼眸。『亂七八糟的話不要再說了。』
『——我是認真的哦。』
緊繃著臉的伯恩哈德放手任憑手中鋼杯跌落地面,在液體潑灑而出的飛濺聲和鋼杯清脆的擊地滾動聲中按住了自家胞弟的挺直肩膀,貼近唇邊時不意外地聞道後者嘴裡辛辣刺鼻的濃厚酒味。弗雷特里西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伸手抵住對方胸口;傾斜的杯口淋了兩人一身酸澀。然後—--
艾伯李斯特緊緊闔上眼簾。視線內想像的準星立即消失無蹤。雖然有太多疑問但他並不打算繼續探究下去。
艾依查庫僵直太久的膝蓋猛地顫動一下,即使力道很輕卻已經撞上門板。
『……認真的哦——是誰?』
像是炸了毛的貓般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直身軀採取戒備姿勢。
「抱歉。」艾伯李斯特輕握一下對方的手,很快地推開食堂門扇、忽略伯恩哈德臉上似乎是鬆了口氣的微妙神情,「伯恩哈德先生、弗雷特里西先生;雖然過了宵禁時間但我們,呃,肚子餓了。」
被前輩們殺氣騰騰的模樣嚇得哭喪著臉的艾依查庫胃部像是急於回應室友的說詞那樣適時地發出響亮的聲音。
「……噗。」
弗雷特里西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你們真有膽子耶、沒被別人發現吧?」
「弗雷。」
「有什麼關係,」青年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阻止對方打算訓誡後輩的提醒,轉身走到牆邊櫥櫃裡拿出兩個鋼杯。「從宿舍走到這裡來居然沒被發現,是該鼓勵一下。再說因為餓得睡不著明天上課的時候提不起勁的話我也很困擾的。不過只有一點乾糧和加了酒的牛奶,沒有問題吧?」
「這個當然。」黑髮少年明快答覆,避開伯恩哈德隱含詢問的銳利視線接過弗雷特里西遞給前者的熱牛奶;艾依查庫也慌忙捧住代理教官扔給自己的硬麵包和餅乾。「回去的路上我們會小心的,一定不替您們添麻煩。」
「小鬼就要有小鬼的樣子、講話文謅謅的以後就會像伯恩哈德一樣皺紋消不掉哦,」弗雷特里西訕笑著瞇起眼睛,「快回房間去吧。」
「……剛剛那一下,是故意的吧。」
艾伯李斯特放下鋼杯看向忙著用犬齒撕咬麵包的金髮少年,摻了點酒的牛奶喝起來令身體暖洋洋的。
「——因為感覺很奇怪吧。」
艾依查庫抬起眉梢,望著天花板發出無意義的長音思考了一下。 「雖然也不曉得為什麼。只是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已;何況,如果那時候問了的話,艾伯大概也會同意的樣子嘛。」